王雱跟随在王宁安身边几个月，基本上没有干别的，每隔几天，就有秦凤路青苗法实施的情况，汇总过来。</p>
不管好坏，王宁安一点没有隐瞒。</p>
王雱最初看到司马光风生水起，急得嘴上满是水泡，为了自己的老爹担心，可是等到第一次回收借款的时候，又看到了巨额的坏账，王雱心里头还有那么一点小窃喜。</p>
让衙门出面推动青苗法，衙门有差役，有绝对的权力，谁敢赖账，直接塞进大牢。可是银行没有这个权力，遇上了不守信用的，就没有了办法，尤其是地方衙门不守信用，就更加无力了。</p>
王宁安根本是异想天开，要想拯救大宋，还必须是自己的父亲！</p>
王雱从不掩饰对父亲的崇拜，他的眼中，只有王安石才是当世圣人，其他人全都不够看。哪怕王宁安，也不够资格！</p>
直到王宁安让他着手拟定考成法，王雱的想法终于变了。</p>
还记得王宁安和他彻夜长谈——不管什么法令，归根到底要考人去推行，设计得再好，落到了歪嘴和尚那里，也会念歪了。</p>
王宁安毫不讳言，他得罪的人太多，而青苗法得罪的人更多，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，恨不得青苗法立刻崩溃……</p>
王宁安说的都是秦凤路的情况，可是王雱的鬓角流下了汗珠，俊美的五官不由得蜷缩成包子，何止是秦凤路，永兴军路不是一样！</p>
有人能针对王宁安，就能针对他的父亲！</p>
而且这帮人不止一次出手，秦凤路遇到的问题，永兴军路一样不少，而且由于永兴军路直接由衙门出面，更多的人被逼得家破人亡，怨声载道……说到底，不还是地方官吏在使坏吗！</p>
想通了这一点，王雱突然豁然开朗。</p>
其实老爹和王宁安根本不是竞争对手，而是伙伴！</p>
有的伙伴是因为共同的利益，有的伙伴是因为共同的敌人。</p>
显然，二王就属于后者。</p>
王宁安能替王安石遮风挡雨，至少在朝堂上为他挡住政事堂的压力，而王安石能在地方上大刀阔斧，锐意进取，把青苗法给推下去！</p>
亏自己还以智慧自诩，这么简单的道理，居然直到此刻，才想明白，惭愧，惭愧透了！</p>
拿到了考成法，王雱的心和火炭似的，有了这玩意，老爹等于有了尚方宝剑，那些给青苗法捣乱的家伙，就等着变成灰灰吧！</p>
……</p>
京兆府，王宅。</p>
王安石坐在了书房里，一动不动，外面的日头高高挂着，散发着灼热的温度，往日里王安石早早就去衙门办公，他可是有名的工作狂。</p>
只是今天，王安石却一直没有动弹。</p>
他的官服比平时更加肮脏，还散发着一股子恶臭的味道。</p>
这倒不是王安石不洗澡，而是有人向他投了臭鸡蛋！</p>
王安石今天刚刚离开家门，就有一群愤怒的百姓，他们躲在王府的两边，趁着王安石出来，疯狂投掷，还大声咒骂。</p>
言词之难听，简直不堪入耳！</p>
他们诅咒王安石的全家，咒骂青苗法。</p>
他们嚷嚷着，自己一无所有了，就让王安石把他们的命也拿走吧！</p>
负责保护王安石的官差将这些人都抓走了，直接扔进了牢里，等候审讯。回头再去找的时候，却发现王安石已经消失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