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女子”望向皇城，轻笑道：“今天是徐北游和萧知南大喜的日子，整个皇城张灯结彩，半朝权贵云集于此，若是今日出手，将整个未央宫夷为平地，那真是大事可成，大业可期。”</p>
带刀老人停下脚步，不屑道：“你能看出的浅显道理，难道萧玄和满朝文武看不出来？他们八成已经张开了口袋，就等着我们这些乱臣贼子自投罗网呢。”</p>
“女子”也不恼怒，点头道：“是这么个道理。”</p>
老人也转头望向皇城，说道：“中原有句老话，叫做宁拆十座庙，不毁一桩婚，所以今天我们看着就好。”</p>
“女子”嗤笑一声，“听说你这几年经常去摩轮寺，难不成真的信了和尚那一套？当年那个在南疆‘高于车轮者，不管妇孺，皆杀’的修罗将军，如今也放下屠刀了？”</p>
老人淡笑道：“这世上哪有纯粹的恶人和善人？恶人会偶尔为善，善人也会偶尔为恶，就算老夫是个当之无愧的恶人，也却不妨碍老夫日行一善。”</p>
“女子”望向有烟花升起的皇城，轻轻笑道：“佛家的善恶之争，儒家的王霸之争，都是争了几千年也分不出结果的论斗，其实善也好，恶也罢，说到底都是站在我们自己的立场上去看、去说、去做，就拿萧煜来说，现在说他是开国之君，大齐的太祖高皇帝，可放在六十年前，他就是一介逆贼，挟天子而令诸侯的窃国大盗，现在萧氏朝廷将我们视为乱臣贼子，殊不知千百年后，到底谁是君来谁是贼。”</p>
带刀老人淡然道：“虽然我不太喜欢说这些穷酸道理，但不代表我不懂，当年的大郑腐朽糜烂，已经是大厦将倾，就算没有萧煜，也会有其他人去夺那个天下，所以萧煜算是顺势而为，大势所趋之下以杀止杀，就算说他解民于倒悬也不为过，而我们当下所做之事，却是于太平天下重燃烽火，做的是生灵涂炭之事，两者之间大不一样。”</p>
“女子”微微一怔，然后摇头失笑道：“差点忘了，当年你也是跟随萧煜打天下的老人，这个天下有你的一份功劳。”</p>
带刀老人没有说话。</p>
……</p>
江都城外的东湖别院内，有座终日燃着长明灯的灵堂。</p>
一名身着素白丧服的女子走入灵堂，坐在灵堂中供奉的牌位前，与亡夫言之二三。</p>
他们夫妻二人这辈子没有子嗣，她的丈夫只有一个视若己出的徒弟，将自己的衣钵和肩上的担子一并都传给了这个徒儿。</p>
如今这个徒儿就要大婚，是喜事，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。</p>
牌位前的长明灯有些黯淡，火光跳跃不定，使得灵堂中影影绰绰。</p>
她给长明灯续了些油，又挑了挑灯芯。</p>
火光再次明亮起来，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灵堂。</p>
千年暗室，一灯即明。</p>
续一口气，点一盏灯，照一条路，念一个人。</p>
念念不忘，必有回响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