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色的汁液一滴滴飞在空中，又化作烟雾消失。</p>
音乐，再次响起来。这一次，是抚慰的曲调。一个知音人，知道他的心。</p>
“傻瓜奇，我们早就应该好好聊聊天，只可惜，一直到现在，才能真的说说话。”齐曦看着哀痛的杨奇，她也在心酸，她也想流泪，但她还是微笑着，用温柔又坚定的语气说：“傻瓜奇，有一件事我做错了，真的错了。我欠你一句话，也欠你一句道歉：对不起。”</p>
对不起。</p>
这三个字一出口，杨奇浑身猛的一颤。</p>
“傻瓜奇，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，就都说出来吧。”齐曦的神色复杂无比：“今天，你与我都不要再隐藏，不要再忍耐，一切都开诚布公，一切都敞开心胸。承认心中所想的一切念头，诚实的对待自己，对待过去，对待一切。”</p>
杨奇终于止住了痉挛，他深吸一口气，直起身抬起头，正正看着眼前的女子。他的眼睛是红的，但反色的瞳仁却开始恢复正常。他的情绪是激烈的，但是这种激烈，却不再危险。</p>
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叫嚣，但杨奇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良久，终于开口了。他的嗓音沙哑，像是三天三夜未曾饮水、未曾休息。他的声音颤抖，但神色很坚定，他不再躲闪不再逃避，直面自己，忘却矜持，说出了深藏心底的话。</p>
他说的很慢。</p>
“你曾经，是我的梦想。”</p>
“你曾经，是我的渴盼。”</p>
“你曾经，是我的一切。”</p>
“我一切对未来的遐想，都有你。”</p>
“我一切对人生的规划，都为你。”</p>
“在那个元旦假期之后，我过的很辛苦。”</p>
“我会在下意识中寻找你，又在找到你后躲避你。”</p>
“我会偷偷打听你的消息，又在听到你的名字之后，选择性忘记。”</p>
“我会本能的走去你喜欢吃的那家蛋挞店，站在橱窗前，愣愣不语。”</p>
“我真的，爱过你。”</p>
杨奇认真的神色、缓慢厚重的语调，让人心颤：“现在，我只问你一件事。”</p>
齐曦鼻端发酸，她深吸一口气，同样认真的回答：“你问吧，我不说谎。”</p>
“当初你说，你喜欢我。我相信，那一刻，你没有骗我。我能感觉到，你说的是真的，你的确喜欢我。那半日之中，你就是我的恋人。这一句话，对我来说是铁一样的誓言，将我永远的困锁。我无论如何也放不开的，不仅是回忆，还有那一份遥相呼应的心。呆子曦走了，齐曦回来了，而我的恋人却没有回来。我的心停在了那个月台上，就是在永远的等待她。”</p>
“我想问的是——”他用最诚、最真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女子的双眼，深沉道：“呆子曦，还存在吗？还活着吗？”</p>
听到杨奇的问题，齐曦终于忍不住，她泪流满面，一边流泪一边却笑着：“为了回答这个问题，我也问你一个问题。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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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说。”</p>
“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你一次了。我现在代替呆子曦，再问一遍好了。”她深吸一口气，忍住泪水凝视着杨奇，嗓音跨越了时光的阻隔，从那找不回的过去中走来：“傻瓜，让我抱一下行么？”</p>
杨奇僵硬了，然后，他伸开了手臂，无声的，用力的，拥她入怀。</p>
这一瞬，他感觉自己像是抱住了过往的所有一切。</p>
“傻瓜，我是呆子曦。”呆子曦牢牢地抱着傻瓜奇，她将头埋入男孩宽阔的胸怀，她努力的感受着他的气息，说出了本应早早说出的话：“傻瓜奇，我真的十分十分感激你。”</p>
“你的忍耐、你的痛苦、你的坚守、你的执着，你默默为我好却从不让我为难，你的儒雅、你的聆听、你的洒脱、你的热情，这世界上，没有任何、任何一个女人，能够拒绝你这样的男人。”</p>
“人非草木，孰能无情。”</p>
“我真的被你感动了。”</p>
“我习惯了有你在身边，我习惯了有你帮我、有你陪我。我习惯了你带我看病，我习惯了你称赞我做饭的味道。有人调侃过我，我只说你是蓝颜知己，也告诫自己说你只是我的蓝颜知己。但那个十二月，你忽然消失了，我忽然空了一大块。我看不到你，开始焦急，我找到你，又开始心疼。你当时那么瘦、那么憔悴，我忽然明白，我很在乎你。”</p>
“但是我已经有男友了。朱铭，他陪了我三年了。”</p>
“我们从大学中认识，我们走过了一段美好的旅程，也面对了很多艰难。我们同甘共苦、风雨同舟，我们走过了很多障碍。毫无疑问，我是爱他的。”</p>
“所以，那一夜，我想抱抱你，为的是问问自己的心，我心里的到底是谁。”</p>
“对不起，真的对不起。”</p>
“我明白，你笃信着爱情的美好，就像最坚定地信仰。”</p>
“我，不应该，招惹你。”</p>
真实的、虚幻的，痛苦的、幸福的，回忆的、现实的，逝去的、留下的。</p>
所有一切都在杨奇的心像世界中盘旋，如同史前风暴。他宛如处在风暴的最中心，于波澜狂涛之中，忽然，微妙的找到了一点平静。</p>
他低下头，宛如缅怀一样，用下巴蹭着女孩的头顶。他闭上眼，在这一刻获得了他的答案：“呆子曦。”</p>
怀中人也在呢喃：“嗯？”</p>
“谢谢你。”杨奇的嘴角忽然带上了一点纯真的笑：“你让我打破了自身理智的束缚，让我有了一次难忘的经历。你给我介绍了很多零食，让我明白了在严肃的营养摄取之外，还有调剂。你给我做了很多饭，让我营养搭配合理——当然也省了我不少饭钱。”</p>
怀中人笑了，笑过又“嗯”了一声，拍了拍杨奇的后背。</p>
“还有，谢谢你写的那一份攻略，那一份《死神来时咋求生》的攻略。没有它，或许我今天无法站在这里。真的，诸多诸多，一应种种，谢谢。”</p>
语毕，杨奇放开了手，放开了怀抱。</p>
他终于，放开了。</p>
他睁开眼睛，眼睛里只剩下天一样海一样的清澈。</p>
然后他又坏坏笑起来，如斯腹黑，他变回了杨老师的同时又多了些洒脱随性：“还有，承认吧，不管你说多好听，你就是把我这个纯情少男给玩了——你这个碧池！”</p>
“你不也是么！”齐曦擦去了泪水，她也笑了，她再也不是呆子曦了。过往的回忆纠缠住的绝不只是杨奇一个人，她说过了自己想说的话，她也解脱了：“明知道别人名花有主还上杆子往上靠，明知道没好结果还自己找虐，虐的遍体鳞伤又自觉可怜——你也是个碧池！”</p>
对，一点都没错。</p>
你是个碧池，也是个迟钝的呆子。</p>
我是个碧池，也是个别扭的傻瓜。</p>
“哈哈哈哈！”杨奇大笑起来。</p>
“哈哈哈哈！”齐曦大笑起来。</p>
身自在不如心自在，多久没有这么大笑了？</p>
一笑，泯恩仇。</p>
但还有人没解脱，咚咚咚，焦急的脚步声中，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闯上了月台。</p>
一马当先的是朱铭。</p>
他转过拐角，先愕然的看了看这些定住的人，然后立刻看向了这边。他看到了两人互相微笑，他看到两人气氛和谐，他看到齐曦还牵着旅行箱，好似要一起走一样！他的面容立刻狰狞了，他大吼着冲上来，一拳砸向了杨奇的鼻子。</p>
然后在下一瞬被一手指点中，保持着挥拳的姿势定在了当场。</p>
杨奇看着朱铭，忽然一挑眉：“对了，我也有事要对你说。”</p>
他伸出手来，拍了拍朱铭的肩膀，不胜唏嘘感慨道：“我说，因为这么件破事搅合了你的婚礼，因为种种**的事情起了无数波折，各种折腾。所以，总而言之，抱歉了。”</p>
镜像的反色自己说的话并非一无是处。有一点，杨奇忽然觉得说的真的没错。做人为何要这么理智？为何不能随心所欲一点？想道歉，就道歉好了，不需要理由。</p>
“还有一件一直想做的事，也是非找你帮忙不可。”杨奇腹黑一笑，忽然哇哒一声飞出一记神龙摆尾。这一脚，直直踢在朱铭胸口上。朱铭就像一个被大力抽射的足球一样，双眼暴突口吐白沫的倒飞出去，啪啦一下撞破列车的玻璃，哗啦啦的砸倒了车里的一大片座椅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