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不能算是问题，至少不算是咱们的问题，但还是忍不住失望。”提到这个，杨绮也不由叹了口气：“这个王朝，真的已经病入膏肓、无药可救了。”</p>
娇娘没有再问，她静静地听着杨绮的讲述。</p>
“你我一路自天山到西域，再到蜀中。沿着长江顺流而下，后经襄阳北上河南嵩山，转道终南山后又回到襄阳。途径云南后又沿珠江东进，沿南海一路前行。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，这一路中咱们看到了太多东西。”</p>
“家、国、天下。”</p>
“政、教、武林。”</p>
“官、民、土匪。”</p>
“善、恶、枭雄。”</p>
“每到一处，都看到一种全新的景致，每到一处，就有全新的感叹。”</p>
“每一处，每一种，都有正与反的两种信息。哪怕是一个小小的**民统一战线，也存在派系之争、理念之别。而现在，我终于能够站在这赵宋皇朝的最顶端去看看它的风景。这个角度，或许是最接近自我们想达到的那个地方去看世界的角度。但这大庆殿的风景，却绝不让人心旷神怡。”</p>
杨绮抬手一指，指向了殿下右侧第三根龙柱后面一点的位置：“就在那里，就在前些天，那里还有一个‘黄大人’。他在这屋子里不大不小、不高不低，但放在整个皇朝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。几天前有监察御史上奏弹劾，指控他挪用赈灾款、控告他贪污受贿中饱私囊。若你是皇帝，你会怎样处置他？”</p>
娇娘毫不犹豫：“身在其位却如此行事，应严加惩处。挪用赈灾款乃是重罪，当斩立决。”</p>
“那如果证据并不确凿呢？或者说如果监察御史所提供的证据本身可能是捏造的呢？”</p>
娇娘微微皱眉：“若果真如此，那就麻烦了……我懂了，这就是你最近看奏折看到的风景吗？”</p>
“这只是个例子，我看到的风景比这更难看。”杨绮微微吸了口气，指着下面文武百官的位置，目光也锐利起来：“这些人，不论是谁在说什么，都很难相信。虚虚实实、声东击西、弃车保帅，老祖宗们的智慧一重重叠加在朝堂上，却让这龙椅上看到的风景变成了彻底的幻境。”</p>
“边关报捷，杀敌一千——这一千到底是真敌军还仅仅是普通的牧民、百姓，用来冒领军功？”</p>
“边关发饷，甲士一万——这一万甲士真存在吗？还是那些将领仅仅为了吃空饷而虚报的数字？”</p>
“边关报警，敌军来袭——文臣鼓吹着敌军难胜、当赔款求和、保全将士性命。武将嚷嚷不足为惧、全是纸老虎、让老子带兵绝对轻松拿下。到底听谁的？谁可信？”</p>
“边关告急，大军围困——这大军围困到底是真的围困，还是守城将领秘密投诚敌方之后使出的陷阱？救不救援？派谁救援？到底是争功劳的难度还是敢死队的难度？”</p>
“这些都只是极小的片面，还有更多更多方方面面的问题。而所有这些，”杨绮将手一抓：“皇帝全都不知道。”</p>
“他能看到的，只是禁宫景色。他能听到的，只是臣下、奴仆、嫔妃们的进言、谗言、枕头风。他听不到真话看不到真事，他被一重重谎言编织的大网所包围。而必须承认的是，若想撕开这幅大网，就算是以我‘不爽便杀’的凌厉果断，也无甚大用。”</p>
杨绮一个个指着文武百官站着的位置：“这些人，没有谁是清白的，没有谁是无罪的。没有谁不精通阴谋，因为不精通阴谋的人根本无法站在这里。”</p>
“现在老赵活的虽然憋屈点，但比正经做皇帝的轻松许多。他的后-宫极少有盘根错节的势力纠葛，也就没有相应在朝堂上膨胀的专权外戚。若再将后-宫纷争算进来的话，这一锅糊涂，真是提都没法提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