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怀刃抬起手，用力擦了下面颊，血污模糊了他的神情：“怎么，殿下难不成还想要我说你来得好么？”</p>
“又或是，想让我夸你两句？”</p>
“说你将黑甲军调离京城，是个明智之举？复国军见了你，想必会很感激？”</p>
“殿下，你如今也不是孩子了，总不会天真至此？”</p>
他一口一个殿下，话语明明满含讥诮，眼神却好像很伤心。</p>
杨玦一眼望见，心头莫名发颤。</p>
但他没有做错。</p>
宫里的那个**，算什么父亲？他丢下皇城，丢下过去，明明再对不过。他做错的，只有送走寿春一件事。</p>
他来这里，的确是个明智之举。</p>
夜风冷冷吹过来。</p>
杨玦抿了抿薄唇。</p>
“我不想杀你。”</p>
“也并不想血洗洛邑。”</p>
薛怀刃甩了下剑，上头粘黏的血珠在地上画出一道长痕：“你已经做了。”</p>
杨玦面露烦躁：“我只是需要她！”</p>
“哈，你需要，我就得给你？”薛怀刃笑了一下，“世上哪有这种道理？”</p>
杨玦用眼角余光盯着太微，口中声音渐渐冷酷：“只要祁太微跟我走，我立刻便让人撤出洛邑。”</p>
“用她一个，换取无数，难道不是划算买卖？”</p>
他抬了下手，说话间，突然一阵血雨洒下。</p>
有个人影，越过高高的墙壁，跳了下来。</p>
“啪嗒”两声。</p>
来人扬了扬手，将手里的东西，一左一右抛到花厅里。</p>
地砖霎时染色。</p>
太微踉跄了下。</p>
腹中一阵刺痛，她猛地用力抱住肚子。无法呼吸，胸腔里好像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，连咽喉也被石头碾碎，只有血腥味不断涌上来。</p>
“斩、斩厄……”</p>
太微一手抱住肚子，一手死死地抓住椅背。</p>
站在月色下的男人，浑身是伤，却只看着杨玦，像是根本不知她在唤谁。</p>
他的确像斩厄，但却是一个“陌生人”。</p>
腹中刺痛，一阵又一阵。</p>
太微大口地吸气，别开视线，不敢去看地上。</p>
忽然，风动，剑动。</p>
寒光一闪，薛怀刃的剑，架到了来人的脖子上。</p>
可他一动也不动。</p>
离剑尖不远的杨玦，亦不闪避，只是吃吃地笑，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道：“你真要杀了他？这可是斩厄。”</p>
说完，他把头一抬，露出脖颈：“倒不如杀了我吧。”</p>
“虽说就是杀了我，那两颗脑袋的主人也不会复活，黑甲军亦不会撤出洛邑，但杀了我，解解恨，也不算白费。”</p>
他嘻嘻哈哈的，仿佛眼下不是要命的关头，而是商量着要去踏青。</p>
“太微！”他忽然扬声大叫，“你心里很清楚，只要你跟我走，其余人就能活下去！否则，下一个出现在你面前的，就该是你娘了。”</p>
“天下！社稷！你们要的大义，已经赢定了！”</p>
“剩下的事，交由他人便够了吧？”</p>
他嬉笑着，后退了半步：“更何况，你同寿春不是一向很亲近？你如今能有机会救她一次，为何不救？”</p>
冰冷的圆月，将月下众人的脸，照得惨白。</p>
杨玦的话听起来是那样癫狂。</p>
“闭嘴。”太微腹痛如绞，声音发颤，“那天夜里，我就应该不管不顾射你一箭才是。”</p>
她疼得直不起腰。</p>
豆大汗珠从额上一颗颗滚落下来。</p>
薛怀刃持剑的手，轻颤了下。</p>
太微朝他看去，摇了摇头，让他不要动。</p>